來源:晉中日報時間:2025-03-17
張昧林
走在生于斯長于斯的自家院子中,站在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的家門前,看著滿院的老毛蒿、沙棘枝、榆樹枝,昔日的窯洞,今日的廢墟。
幼年的我,在母親呵護下,蹣跚學(xué)步,跌跌撞撞地奔走在“堡兒上”中梁山這個背風(fēng)向陽的土院子里。那時的院子里,沒有坑洼,沒有一株草,父親整得平平展展,摔了跟頭也不礙事,碰不著,大不過沾點泥土。
在西窯洞前,和小伙伴們玩過家家,扮爹、扮娘,扮孩子,抓雞、騎狗、捉迷藏。幼年的哭,幼年的鬧,幼年豁牙露齒的笑。
30年后歸來,我、弟、妹,都成了謝頂、大腹便便、兩鬢斑白的老者、中年婦女。
院子還是那個院子,只是父親的菜園子沒有了,我們爬上爬下摘果子吃的小果樹沒有了。東墻底磨面的“磨子”,只剩磨盤下面的墩子,磨道旁靠土墻壘的那個雞窩、那排兔舍,成了一堆又一堆的磚頭、瓦片、塌土,統(tǒng)統(tǒng)被雜草荊棘叢占領(lǐng)。再也聽不見兔舍里那些小生靈吃草時,牙齒與草葉摩擦發(fā)出的“沙沙”聲,聽不見母雞下蛋后,站在窗臺上抬頭伸脖子“咯咯蛋,咯咯蛋”,向主人邀功炫耀的聲音。
我們充滿溫馨、燈火通明的窯洞呢?我們的東窯、西窯,以及西窯洞半墻上,父親掏的放梨、棗的那個黑窯子呢?里屋、外間、過道、生火煮飯的那個半人高的灶臺呢?我們弟兄四個蓋過的那一床被子呢?
身后只有殘存的幾段山墻,昔日冬暖夏涼,為我們遮風(fēng)擋雨的幾眼土窯洞不見了,我們身子骨硬朗的父親呢?眼眶中含滿熱淚,嗓子里擁有千言萬語……
站在熟悉而陌生的自家院子里,看著30多年前全村遷走他鄉(xiāng),消失了的“堡兒上”小山村,心中波濤翻滾,潸然淚下。如果真有時光隧道,我定會聽從父母的話,后腦殼不長反骨,重回窯洞,讓一切重新開始,歡快地撲進下地歸來的父親的臂彎,兩個小拳頭輕輕地為父親敲敲背,再續(xù)父子情……
如果有來生,我愿放棄現(xiàn)在所擁有的,回到泥坯房、土院子,去過那不富足,但簡單、快樂的日子。
世上沒有那么多如果,只有過去、今天、明天。告別老院子,去西梁墳地拜過天國的父親,我和弟弟妹妹掩淚而去,相跟回家陪八旬老母親一起吃飯。